ZHANG

社畜一枚，不写文了，老文不删，请随便看看。

草莓香烟

喜灰 ooc有

是茶茶老师 @我不行的点梗

抱歉拖得有点久……🙇（抱头逃走）

同时也是给喜子哥的生贺文，

童年小男神永远幸福快乐！！

🎉🎉🎉✨

⚠️阅读前请注意：

❗全文字数2.3w左右

❗极度ooc注意

❗已拟人，兽耳尾巴和角都没有的那种拟人

❗写得有点像文艺片

❗本篇灵感来源于三部作品：

电影《爱你，西蒙》、电影《你的名字。》、漫画《子不语》

三部都是非常优秀可爱的作品，灵感提供，别无它意。

🔰Summarize:灵魂互换帮gay出柜然后获得真爱的故事。

（如果可以接受，请继续往下阅读。）

<点我看电影海报>

超级感谢梦曦劳斯的图！🙇

溺水的感觉席卷全身，水流翻涌着波浪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耳朵，艰难的睁开双眼时，眼前出现的是白色的泡沫，远处是无尽的黑暗，不停的下沉，逐渐增高的水压让人感觉心脏都快爆炸。

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干净的天花板，空调还在不停吐着冷气，窗帘没有拉好，阳光透进来在地上画下一道闪亮的光线，空气里的细小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随后，手机调好的闹钟准时的响起，灰太狼在枕头下摸了半天，最终起身在床头柜发现震动的手机，他使劲一扯，扯掉了手机上连着的充电线。时间显示是六点四十分，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很快，但是这个时间对灰太狼来说还是太早了点。他按下手机的锁屏键，手机黑屏后在屏幕上映出一张还没睡醒的脸，嘴边还挂着口水印，略显稚嫩的面庞在好好打理后应该更显得青春朝气。

但是……灰太狼睁大了他的眼睛，跑进卫生间在镜子前一番打量后发出一声惊叫，“我去……”

这次醒来和上次不同，灰太狼是被吵醒的，老爹准备早餐的动静总是很大，一阵噼里啪啦再配合上洗衣机脱水的嗡嗡声，就是被下了安眠药也会睡不下去。他习惯性往枕头底掏自己的手机，却摸了个空。手机在床头柜上响起，时间显示是六点四十分整。他没有夜晚给手机充电的习惯，一般玩累了就塞枕头下睡了，而且灰太狼设置好的明明是是七点的闹钟。他皱着眉头看着百分百的电量，谁动了他的手机？

“嗯？今天也这么早啊？”黑太狼正把粥端出来凉着，就看见自己儿子穿着大裤衩和背心，脚上一双凉拖，一边咧着嘴打哈欠一边给自己挠痒痒，“这两天都起得挺早的，不像你的作风。”

“早起不是挺符合你心里我的作风吗？”灰太狼走进卫生间，给自己的牙刷上挤上牙膏，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了个自我感觉超帅的表情，又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小胡渣，还有左边脸上一道细长的“勋章”。

这才是自己的帅脸嘛，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话说昨天梦见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屁孩是谁啊，怎么看都给里给气的。而且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怎么会梦见他，还是魂穿式梦见的，邪门。

仔细洗漱打理后，灰太狼换上学校的校服，坐在餐桌面前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今天脾气倒是好些了，你脾气再差也不能不吃早饭啊。”黑太狼说。

“我没有生气，再说我什么时候不吃早饭了。”灰太狼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和他父亲闹脾气，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是他的声音还是生冷了几分。

“昨天你就没有。”黑太狼微微叹了口气，灰太狼手里夹着菜的筷子愣了一下，再慢慢的送进自己的嘴里。

……昨天，他没有不吃早饭吧。灰太狼没再说话，闷声吃完早饭后回到房间里把下晚自习怎么拿回来的书包又怎么原封不动的挂回自己的肩膀。每次说回来写作业都不可能再动笔，没办法，他就是老师眼中的三不好学生。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早读课，趁着早读的时间应该还能补一下作业，但是抄谁的好呢？还没来得及想好，他跨上自行车，在田野间窄窄的水泥路上飞驰起来，路边电线杆上停落的麻雀还在欢叫。

只不过是正常又无聊的人生中漫长的一天罢了，灰太狼走进教室的时候，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有几个人小声的议论起来，接着班级的气氛又恢复正常，直到早读课的铃声响起。

“嘿！嘿！怎么样啊？你今天好点没有？”

在早读课里起起伏伏的读书声中和灰太狼搭话的是夜太狼，姑且算灰太狼的表哥，却因为同校同班的缘故，灰太狼一直把他当朋友看。被夜太狼这么一问，他有点懵，什么好点没有，他一直不都挺好的。

“我每天都好好的，”灰太狼把书包拉开，拿出作业，“快把作业给我抄一下，快点，快点。”灰太狼催的急，夜太狼拿出自己的作业递到灰太狼伸出的手上，灰太狼接过后打开了自己的练习册，发现上面的空白处整整齐齐写着答案。

真是见鬼了，他什么时候写的作业。灰太狼把书包里其它的作业也翻出来，逐一打开，发现该写的东西他都已经写好了，更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写的，可是这个放荡不羁的字体怎么看都是自己的作品。

“我昨天怎么了吗？”

“你昨天可邪门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据夜太狼所说，昨天的考试他迟到了半个小时，原因是找不到去学校的路，最后还提前了十五分钟交卷。特别是红太狼来关心他的时候，他还十分冷漠的拒绝了，到现在红太狼的气还没消。灰太狼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凶红太狼的，因为她是自己的挡箭牌是自己的保护伞，他永远也不会伤害她。

对方还在说着当时红太狼的脸色有多难看，当时的气氛有多尴尬，灰太狼在书包里的草稿纸上发现了几行用铅笔轻轻写着的小字。

你是gay？

还有你写字好丑，

吸烟有害健康，我帮你扔掉了。

灰太狼从嘴巴里挤出几个脏字，拿出橡皮，愤怒的把草稿纸上的字擦掉，因为用力过猛还把纸蹭破了，最后他把橡皮砸在地上，又往自己的书包里找那盒没抽几只的香烟，果然不见了，“我烟不见了。”灰太狼说，他第一次在气温逐渐爬升的夏日早晨，在头脑充血的时候，在鼻尖冒出细汗的时候觉得背脊发冷。

“不见了就不见了，多大点事，我昨天亲眼看着你把烟泡在水里然后冲进男厕所的。”

昨天那个白白嫩嫩给里给气的小鬼不是梦，他真的魂穿了，他真的见鬼了。

灰太狼捏紧拳头砸在桌子上，全班安静下来纷纷回头看着他揉乱了自己早上花了五分钟打理的发型。

和这个小山村的所有其他人一样，灰太狼有着正常又无聊的人生，只是他总觉得时间漫长，或许是心里藏着秘密的原因。正如那个魂穿他的身体的小鬼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同性恋，但是他不明白那个小鬼是怎么看出来的。灰太狼的长相很直男，穿衣风格很直男，说话方式、行为动作都很直男，就差把直男两个大字写脸上了，况且他确实有和女生搞暧昧。灰太狼下意识的抬了抬头，看见坐在前排的红太狼扎着高高的马尾，手指撩动头发的时候还能看见残留的红色指甲油。

他不愿意伤害红太狼，却又在做伤害红太狼的事。灰太狼不是没想过出柜，只不过在这种消息闭塞又有点封闭落后的小山村里，他不知道就这样向父母和朋友坦白是不是一个明知的选择，在世界知道他的真实模样后，世界也会随之颠倒。

或许在大城市里他就可以做个快乐的小基佬。

在课代表的催促声中，灰太狼把自己的作业交了上去。班主任踩着大步伐风风火火的走进教室，手里捧着一叠试卷，砸在讲台上扬起没清理干净的粉笔灰。她尽力用自己温和的声音说：“昨天的试卷我已经改好了，这次考试全年级统一，一样的试卷，一样的时间，我们班有个同学却在比别人少用了四十五分钟的情况下考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说道最后，班主任还是走了音。

“灰太狼，下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解释不清楚下午把你家长叫过来。”

如果说在老师眼中差生永远也不能成为第一名，那在别人眼中比电线杆子还直的他又怎么会被接受已经弯成了一盘蚊香的事实。如果坦白，他的人生会不会像讲台上老师狠狠拍着的写着他名字的高分试卷一样可笑。

本来想以去厕所为借口抽烟的灰太狼突然想起自己的烟已经被亲手冲进茅坑里了，越想越烦，那人到底谁啊。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是个基佬？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灰太狼猛的睁开眼，干净陌生的天花板，空调向外吐着冷气，距离上次这样已经过了几个星期，灰太狼不耐烦的啧一声，使劲挠着这个小鬼现在是他的头。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震动，他伸手过去用力一扯，扯掉了充电线。这次的闹钟带着一行字，应该是备注，上面写着：如果是你，麻烦看一下手机备忘录。

你好，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喜羊羊，是四中高二（1）班的一名学生。上次你占用我的身体却没有去上课，介于第一次我也没找到你的学校，咱俩就算扯平了。七点四十分的早读，千万不能迟到。手机导航有去学校最便捷的方式，支付方式可以用指纹。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在这期间我们应该互相帮助，维持彼此的正常生活。

千万别拿我的身体抽烟，关于你是同性恋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我和你一样，我明白你的处境。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五十分整，灰太狼赤脚跳下床，拉开了床对面的窗帘，阳光倾泻进来，窗外则是各种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钢筋水泥，阳光打落在它们身上在背面勾勒出一片阴影。忽然面对这座偌大的城市，灰太狼有一丝兴奋又有一丝迷茫，在忙碌庞大的城市，走过马路时肩膀碰过的人就不计其数，谁还会真的在意一个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

今天的喜羊羊有些奇怪，不如说最近的喜羊羊都很奇怪。几个星期前他旷课整整一天，手机一直关机，去他家敲门也没人应。后来第二天又说是因为自己生病忘了和老师请假。

现在，他干脆踩着早读铃声走进了教室，还张望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座位。讲台下的第三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可以说是整个教室的C位。美羊羊挪了挪自己的板凳，喜羊羊才慌忙的挤进位置坐下。

身为喜羊羊的同桌兼好友，美羊羊仔细打量了一下喜羊羊，果然行为举止和平常的喜羊羊的差别太大了，就连身上这套和平时一样的校服也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看上去有几分痞气，要不是自己认识喜羊羊，她一定会认为这人是哪里偷了校服溜进来上课的小流氓。美羊羊想起几周前，喜羊羊和她说起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梦，警觉性的皱了皱眉头，真的和喜羊羊说的那样，他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进行了灵魂交换吗？

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喜羊羊的胳膊，美羊羊小声比着口型，“是你吗？你不是喜羊羊对吧？”

一天下来大城市的生活把灰太狼累了个半死，喜羊羊是重点高中重点班级的重点好学生，而他灰太狼只是个小山村里不起眼的差生，多年来的不良习惯让他受尽了折磨。灰太狼庆幸没有碰上喜羊羊他们的什么考试，就凭他现在的水平估计能给喜羊羊的学生时代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这样，快节奏的上课下课也让灰太狼昏昏欲睡，有几次是在老师的注目下被美羊羊掐醒的，还有几次是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直接给吓醒了，好歹有知情人士美羊羊给他打掩护才不至于露出马脚，老师皱了皱眉头，觉得平时的优等生有点奇怪。

挤在地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美羊羊就在他的身边，虽然说过他会好好回家不会拿喜羊羊的身体折腾什么其他的事情，但是美羊羊还是不放心的跟了过来送他。出了地铁站口还需要步行一段时间，灰太狼快速的在前面走着，美羊羊跟在他身后，突然他看见了街边某快餐品牌的甜品站，想了想走过去买了两个甜筒，把其中一个递给美羊羊。

“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灰太狼笑着说，美羊羊接过甜筒看着熟悉的面庞上绽放的笑容不禁红了脸颊。

“大家都是朋友嘛，没什么好谢的，我总不能看你用喜羊羊的身体乱来吧？”美羊羊低头咬掉了甜筒上立起来的乳白色尖尖，沁凉甜蜜的味道漫入舌尖，“你用喜羊羊的钱真的没问题吗？”

“我想……大概没有吧？”

回到喜羊羊独居的小公寓，灰太狼把书包扔在地上，他走到书桌边，书桌上有一个镜子，灰太狼拿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喜羊羊的脸，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标准长相。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看不见什么伤痕，估计是在父母的保护下长大的好孩子，说起父母好像都没在这个家见过。这间小公寓要是住三个人估计有点挤，喜羊羊过的是独居生活吗？父母也不担心的？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灰太狼放下镜子，拿起桌子上的笔，突然美羊羊绯红的脸颊浮现在脑海里，漂亮得如同夕阳下燃烧的火烧云。

在桌子上的草稿纸上写了几句话后就直接扑在床上沉沉的睡去，虽然他占用了喜羊羊的身体，但是这副身体好像还保持着基本的行为记忆，他再想写得潦草难看的字用这双手写出来也是漂亮工整的字体。

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gay。

那个叫美羊羊的是不是喜欢你？

喜羊羊昏着头醒来，脑子沉沉的，不过已经不是被窒息感憋醒的，说明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生活。窗外的阳光耀眼，他趴在床上，屋里没开空调热出了一身汗，还臭臭的，难道是昨天没洗澡？喜羊羊从床上起来，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书包，作业是肯定没写。手机六点四十分的闹钟准时响起。喜羊羊关掉闹钟后看到了自己疲惫的面容，给电量槽变成红色的手机连上了充电线，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校服走进了浴室。拧开水龙头，冷水淋下后他清醒了不少，腹部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本来就皱起的眉头拧巴成一团，那个人到底会不会照顾别人的身体啊，这个灵魂交换怎么看吃亏的都是他自己吧？喜羊羊心想。

按照以往来说他应该会比美羊羊早到教室，今天情况特殊，他洗了个澡和头才匆匆跑向地铁口，头发还湿着他没功夫吹干，遇到地铁站内的冷空气还打了个喷嚏。不会是那家伙在骂他吧？走进教室时，美羊羊正踮着脚擦黑板，喜羊羊还没把书包放下，就走到美羊羊背后，拿过了她手里的黑板擦，“我来吧。”

“欸？好的，谢谢你……喜羊羊？”说出名字的时候，美羊羊带着明显的疑问，她还不能确定昨天那个人还在不在喜羊羊身体里。

望着美羊羊疑惑的神情，喜羊羊点了点头，擦完黑板后轻轻把黑板擦放在讲台上，“是我，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美羊羊脸上挂上了以往那般甜美的笑容。

那个叫美羊羊的是不是喜欢你？或许曾经喜欢，但是现在不能喜欢，因为美羊羊知道他是哪一类人。

“昨天我吃什么了么？我感觉今天要拉肚子……”

“傍晚回家的时候吃了个甜筒，你可以去看支付账单，应该有记录。”

“这个混蛋……”

第二次与灰太狼灵魂互换后，喜羊羊看见了他留在备忘录的简短讯息。“你他妈怎么知道我是个基佬？”这应该是灰太狼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喜羊羊是个聪明人，第一次被莫名其妙送到这副身体后他很快了解了情况并做出反应。学生证上的名字是灰太狼，是和他同一个年级的学生，在这个小山村里唯一的一所高中读书，只是这所学校在哪他用手机导航也没找到方向，稀里糊涂的询问劳作的农民和屋檐下吃早饭的阿婆才到达学校门口。而且好巧不巧遇上考试，还迟到了半个小时。他并不清楚灰太狼真实的成绩怎么样，反正这一套试卷在他眼里都挺简单的，便以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试卷，提前交上去后他走出考场，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用灰太狼的手机挖掘起他的个人信息。

偷看别人隐私是不太好，喜羊羊的心里却完全没有负罪感，反正现在这是他的身体他的手机，看一下也没什么吧？

在搜索引擎的记录里，有一条记录特别长，其他都是简短的英文单词，喜羊羊点开这条记录，全文是：怎么做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基佬？

喜羊羊心里咯噔一下，直男会搜这个？

这也是为什么他与灰太狼灵魂互换后，红太狼亲热的贴上来时，他选择用灰太狼的身体冷漠忽视她，惹得红太狼好一阵生气，还没干透的指甲油蹭在了灰太狼的校服上。对了，他还把灰太狼书包里的香烟拿出来一根根泡在水里，然后到进了男厕所。目睹这一切尿完还抖了两下的人好像是灰太狼的好友，在第二次灵魂互换后他才知道这个人叫夜太狼。

“怎么样？”回归正常生活后，美羊羊还是照常和喜羊羊一起回家，她和喜羊羊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有几个小孩在沙坑里玩沙子。

“什么怎么样？你是说灰太狼那边？”见美羊羊点头，喜羊羊接着说，“有点像灵魂互换版的变形记，他住在大山里的一个小村落，有些建筑看上去很有年头，是个安静的地方，如果开发出来倒是一个不错的旅游项目点，不过商业气息浓重的话就没有那种味道了。”

低矮的平房，院落里古老倒塌的石碑，飞檐上停着不知名的鸟类，墙上的青苔一层覆一层，田野间窄窄的水泥路。在夜晚体会与空调不一样的大山吐纳的自然凉意，抬头便可望见的灿烂星河，时间仿佛在这个小山村按下了暂停键。

“你说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神明？”

“发生这样的事确实只有神仙才能解释了吧？”

“神仙都住在山里面，”喜羊羊站起来，看着高耸的水泥钢筋，“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噢对了，灰太狼也是个基佬，还是深柜，你可千万别被他撩到。”

“滚开，下次我让他花你的钱带我去吃海底捞。”

不知道下次交换是什么时候，完成作业后的喜羊羊揉了揉眼睛，拿过放在一边的草稿纸，上面留下的字迹是灰太狼留下的。喜羊羊想了想，在这句话的后面接着写了几句话，便熄灭台灯钻进了被窝。

房间整洁只是个人卫生习惯，

不是基佬或者伪娘的标签。

身为基佬的你房间不也乱得和狗窝一样。

美羊羊知道我的事情，她不会喜欢我。

如果她要带你去吃海底捞，

别去，不好吃。

不要空腹吃生冷食品，我肠胃不太好。

……

靠，肠胃不好还不爱吃早饭，挑三拣四和个小少爷似的，真烦人。灰太狼看着熟悉的环境，一旁的手机显示电量满格，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再睡会儿。大概算算和喜羊羊灵魂交换已经有三四次了，第一次发生时正是小满，手机自动更换的节气壁纸告诉他今天是夏至，多多少少这种非正常生活已经过了一个月。

神仙保佑，最近一个月不要再交换了，六月末到七月初这段日子正值期末考试，要是换过来会出大问题。喜羊羊帮自己考试倒是不吃亏，说不定又给他考个全年级第一出来。但是他帮喜羊羊考试就说不清楚是什么后果了，灰太狼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脑子不笨，只是不太爱学，在与喜羊羊做交换的这段日子他尽力跟上大城市里重点高中重点班级的课程进度，还是累得够呛。仅仅是上课就这样，考试更加难以想象。

不过悄悄咪咪跟着喜羊羊那个班学习也不错，重点高中果然有重点高中的样子，环境设施就不说了，教书的老师的本事确实也比他们的乡村教师强了好几倍。灰太狼看着手里的练习试卷，有好几个题目他已经有点思路，这次期末考试就姑且好好复习吧。

……

神明满足了他的愿望。

阔别这间乱糟糟的屋子和安静的村庄已经有一个月余，在这期间他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高二紧张的期末考试，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高三的生活。喜羊羊给自己报了补习班，希望那边的灰太狼不要因为暑假还要上课这件事感到惊讶吧。喜羊羊熟练的从灰太狼的枕头下拿出手机，连上充电线后屏幕自动亮起，指纹解锁后，他看见桌面上挂着个小小的备忘录，备忘录上编辑着文字。

肠胃不好就乖乖吃早饭啊，

至少在我这里你要按时吃饭。

别把你那少爷毛病落我身上。

如果夜太狼他们找我去河里玩，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说不舒服。

我家没泳裤，没城市里这么讲究。

穿深色短裤把上衣脱了泡水里就行。

那条盗版耐克的短裤别穿，掉色。

喜羊羊想了想灰太狼以前穿着那条裤子在水里扑腾时游过的地方留下黑色的痕迹的样子，滑稽好笑。就当给自己在这边放一个假好了，喜羊羊听到窗外农民互相吆喝的声音突然觉得有点心安。他把头埋在灰太狼的枕头上，上面残留着灰太狼的味道，里面夹着香烟的气味，在喜羊羊把手机重新塞回枕头下时，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包香烟，白色的盒子正面是一颗粉红色的草莓，背面是两句英文：

You canforget my name.

Don’tforget my scent.

最后是所有香烟生产商都违心的一句话：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请不要吸烟。

从来没见过这个包装的烟，还挺少女，基佬必备吗？喜羊羊笑了笑，计划着把这包烟扔到哪家的猪圈里比较好。

灰太狼的父亲似乎已经出门了，想起灰太狼叮嘱的话喜羊羊起身准备洗漱吃早餐。站在镜子前喜羊羊还是不太习惯看着灰太狼的脸，这个长得过于直男的基佬，张扬的帅气势不可挡，咧嘴笑起来的时候像夏日正午的阳光般闪耀夺目，身上零零碎碎的伤痕可见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干，连左脸都被划破了相。洗漱过后，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又觉得没味道，在厨房翻箱倒柜找到了白糖，撒了一勺进去。

草草吃过早饭后他计划拿本书瞧瞧，先是翻了翻灰太狼丢在角落里已经落灰的书包，里面还有他期末考试从考场带出来的问卷，粗略看了下上面的草稿和勾画的选填题答案，灰太狼考得应该不错。

看着不像是脑子笨的人，为什么总要一副老子就是烂死也无所谓的态度。灰太狼的房间里是没有课外书这种东西的，他家三室一厅的小平房并不大，喜羊羊站在灰太狼老爹的房间前犹豫了半载，最终还是走进去拿了一本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书。

更多的都是关于历史或者古建筑方面的书籍，还有一些期刊，他开始好奇起黑太狼的职业。喜羊羊拿走的是一本《子不语》，晦涩的文言文只有少量的注释，躺在床上没看一会儿书就滑落在他胸前，喜羊羊歪着头睡去。

本来以为睡醒后会回到自己的身体，睁开眼却看到了夜太狼的大脸，“噢，你醒了，我刚刚在村口碰见你爸了，他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要不要去我家吃？下午我们叫上红太狼她们去河边游泳呀，我看见西边那块地的西瓜熟了我们去弄一个尝尝？”

“如果不去你家会怎么样？”喜羊羊不太愿意和他们过多接触，试探性问了一下，夜太狼叉腰望着天花板想了会儿。

“不去你就自己在家做饭，还能饿死不成？”

可不就得饿死了，喜羊羊不会做饭，又确实饿了。只好跟着夜太狼一起跨上自行车穿过田野。

应付完夜太狼家热情的中午饭，喜羊羊坐在他家院子里消食，一边还逗着家养的土狗玩。夜太狼偷瓜去了，好半天才回来，汗水和着泥，带回来一身风尘还有手里碧绿的西瓜。他一直在嘟囔为什么灰太狼不和他一起去，连个放风的人都没有，害得他被瓜地主人抓了个正着，迫不得已给这西瓜付了钱。

“他卖我两块钱一斤，我靠他怎么不去抢，七月份的西瓜两块钱？”夜太狼踢了踢喜羊羊坐着的凳子，吓跑了睡在他脚边的土狗，“都怪你，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平常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不是最擅长了吗？给我转几块钱呗，没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偷鸡摸狗占小便宜的事要是灰太狼的确会干得不亦乐乎，但是现在他不是灰太狼，他也不会去做这些事情。喜羊羊想起上次灰太狼动用他的钱吃甜筒的事，在联系人里找到了夜太狼，给他发了个小红包。

……等一下，喜羊羊盯着社交软件的搜索框迟疑了一会儿，自己的账号他记得，在搜索框里输入自己的账号后，下一步搜索，圆圈转了几秒钟后显示网络链接失败，重复搜索了几遍都一个结果，其他的社交软件也都一样。

喜羊羊不信邪，拨出了自己的手机号，滴滴声过后是电话里标准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见鬼了。

“走吧。”夜太狼换上了白色的背心，拍了拍西瓜上的泥土，把西瓜塞进书包里背在肩上。

“去哪？现在这么热。”

“去河边就凉快了，到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到了估计也三点多了，红太狼她们估计会晚一点……你愣着干什么？”

“往哪走啊？”

“哇不是吧，那地方还是你带我们去的，你真的在期末复习的时候学傻了？”

……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河边，清澈的河水被风卷起涟漪一层层荡漾出波纹，呼吸也变得湿润，鼻腔里充斥着是属于河水的气息。一直在城市生活的喜羊羊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与河流接触过，就算是城市里那条波澜不惊的河流也被现代化的气息所驯服，没有了在乡野间河流的这种自然和野性。他蹲在河边把手放入水里，河水冰凉的触觉从指尖传来，直击大脑。

一旁的夜太狼用河底的石头在河边稍微围了一下，把书包里的西瓜拿出来放入水里，再把上衣脱掉挂在了河边的大树上。喜羊羊本来有半分迟疑，站在河边被夜太狼当成了活靶子，一个水花激起，溅湿了他一半的身子。

抹了把脸，脏话还没骂出口，又是一顿连续的水花攻击，这回从头到脚湿了个遍。喜羊羊也顾不上要不要脱掉上衣或者灰太狼会怎么做了，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有点争强好胜的人，此时必定是不服输的，冲进水里一把抓住夜太狼的脖子就要往水里按。

“别别别，我认输，认输，”夜太狼笑着求饶，“灰太狼，你可算正常点了，今天一直板着脸怪吓人的，你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和你爸闹脾气也没用。”夜太狼往后退了几步，把湿透的头发向后捋了捋。

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挂上了笑容，喜羊羊拍拍灰太狼的脸颊，有点不太明白夜太狼说的是什么事会让灰太狼生气。

“对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夜太狼用手指在水面上划着一个个圆圈。弄得喜羊羊一阵紧张，夜太狼和灰太狼关系这么亲密该不会已经发现灰太狼的秘密了吧？而自己该不该把灰太狼的事告诉夜太狼呢？擅自帮别人做决定是有点不太好，要是一直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也……”

“喂！你们到好早啊，游多久了——”走过来的一个短发女生挽着红太狼的手，红太狼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被短发女生拖着拽着，“哎呀，有个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

“就是树下的那个小石像，雕着小人那个，上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呢……我回回都是靠那个认出这里的。”

河边巨大的树木，树冠快覆盖了半边河面，太阳透过树叶漏下来的阳光洒在水里，喜羊羊伸手捞起波光粼粼的水面，闪耀的光辉让他觉得视线逐渐模糊。

河流的名字是什么？树木是哪个种属？树下的石像雕刻的是谁？石像又去了哪里？

想起每次醒来时窒息的感觉，喜羊羊憋着一口气沉入了水底，阴影变成了一条鱼，在水里摆着尾巴，似乎要把他吞噬，远处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亮，下意识伸手想要呼唤他的名字时河水灌入口鼻，喜羊羊露出水面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不知道咳了多久，夜太狼把他扶到岸上，坐在树下休息，两个女生也担心的围过来，红太狼还一直拍着他的背。

胸口咳得火辣辣的疼。

除了呛水这个小插曲，总的来说还是在河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西瓜比他想象得还要甜，经过河水冰镇后更加清凉解渴。夕阳西斜，四个人准备回家，在小小的分叉路口四人互相说了再见，夜太狼和短发的女生背对着夕阳走远。灰太狼则是和红太狼一起迎着夕阳，温润的晚风吹在脸庞上。

太阳一步步落入山间，喜羊羊不知道该和红太狼说什么，女孩一直轻轻挽着他的手臂，他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是灰太狼会怎么做？揣测一个人永远没有如同数学题那般的标准答案，喜羊羊选择忽视不理。

“你最近变得好奇怪啊，”红太狼说着，撒开手，踢着路边的小石头，“从小满那天开始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不认识你了，是因为那件事在和叔叔闹脾气吗？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突然被问及今后的打算，喜羊羊一愣，“什么……”

“就是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去哪里，是去城里打工还是考大学啊？你怎么这么笨啊，”红太狼快步走在他前面，回头看时橙色的残阳透过她的发丝，勾勒出她的轮廓，“对了，夜太狼没和你说吗？高三他要去市里学美术，这是他在这里最后一个暑假了……灰太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以后会有人告诉你的，我往这里抄近道回家了，明天见——”

“欸，我说你！”

折腾了一下午玩也玩累了，从窗外看家里的灯没亮，黑太狼还没回来。早上的粥还省下不少，应该还能喝，撒了把糖吃下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昆虫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一只不小心飞进来的飞蛾围着头顶的节能灯转圈。今天顾着出去玩，草莓香烟还安然的躺在枕头边。喜羊羊从没抽过烟，他对那些老烟枪也带有一些鄙视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灰太狼这副身体对于香烟本能的反应，他开始好奇香烟的味道。

装模作样学着大人的样子抽出香烟叼在嘴里，在灰太狼的书包侧边找到打火机，站在镜子前，一只手半拢着香烟，一只手拿着打火机点燃了它。闪烁着红色星火的香烟飘出来的气息麻痹了鼻腔的细胞，镜子里的人也在烟雾中变得模糊起来，添上了几分颓废的美感。

这不也挺帅的……

可惜帅不过三秒，喜羊羊就被烟味呛得不行，一边咳嗽一边把烟扔进了厕所的茅坑。重新躺到床上后，刚才镜子里模糊的人影还挥之不去，喜羊羊重新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烟草的气味渐渐钻入鼻尖。越想越是觉得血气方刚都往下方冲去，喜羊羊不耐烦的“啧”了声后把手伸进裤子解决烦人的生理需求。

处理干净后，给手机连上充电线，喜羊羊在备忘录里重新打下几句话。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柜？

你这样对身边的人不太好。

夜太狼已经决定去学美术了，

你以后决定做什么？

要不要我去找你？

做了个很深很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喜羊羊摸到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浑身的酸痛让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散架了，这个灰太狼又乱来了些什么？伸出手来，手心里写着三个字：

对不起。

床头柜的手机闹钟响起，关掉时，喜羊羊发现闹钟的提示文字变成了：冰箱里有我做的三明治。

彻底清醒后喜羊羊看着镜子里一块青一块肿的自己，好家伙，灰太狼拿着他的身子打架去了。心疼了自己整整三分钟，这都是什么事啊，灰太狼拿着他的身子去打架，打完还拿着他的钱去买药，回来还得他挨疼。喜羊羊咧着嘴给自己抹药，想着昨天还把灰太狼那副臭皮囊照顾得这么舒服，心里的小天平一下子就不平衡了。

然后在吃到灰太狼做的三明治后心里的小天平又不争气的平衡了。只是简单的三明治，加了鸡蛋和蔬菜还有火腿什么的，不过喜羊羊很少折腾这些，难得吃到别人亲手为他做的东西心里突然有一种幸福感。喜羊羊边吃边打开了手机的支付账单，果然只要灰太狼过来开销就会变大。不过，为什么灰太狼要和别人打架？

在备忘录里灰太狼简单的写下了事情的经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非常对不起。不是有意要去打架的，实在是受不了那个气。你们大城市的人素质也不怎么样，暑假去上课就够莫名其妙的了，半道去上个厕所还被人堵。丫说你是同性恋，恶心、变态，后来还动手动脚，我没忍住就把人揍了。不过你这身子打起架来还蛮方便的，哈哈。真的抱歉，下次不会了。

打架蛮方便的被揍成这样，好歹自己以前参加校运会跑步还是拿了几个第一名。喜羊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灰太狼你是不是有病。”他轻轻骂道。

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懒羊羊，他按下接听后免提。

“喂，喜羊羊——你的伤好点没？今天你还来不来上课啊，你昨天真的太帅啦——”懒羊羊的大嗓门就像个大喇叭，被他这一喊喜羊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我马上出门，你们昨天怎么也不帮着我一点，害我被揍得好惨。”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惨，要不是及时拉着你，你得把别人打死才罢休吧。估计那两人今天都在家歇着了，不过也是他们有错在先，不能怪你。”

“我打架真的有这么猛啊……”

“可不是嘛，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变成了狼，你说凶不凶？”

喜羊羊与灰太狼不同，他是个人人皆知的小基佬。他在初三发现自己对沸羊羊分享给他的美女小片片都硬不起来的时候，他就大概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了。再就是很坦然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懒羊羊、沸羊羊，还有时不时会对着自己脸红的美羊羊。本来以为告诉爸爸妈妈会让他们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回家一趟，还是他多想了，最后等来的只有个谈了两分钟都不到的电话。

儿子，谢谢你的勇敢，无论怎样爸爸妈妈永远爱你这件事不会变，以后道路的艰辛只能你一个人体会，希望你会遇到与你一起体会酸甜苦辣的人。

虽然他的朋友和家长都接受了事实并且给予了应有的尊重，沸羊羊也把分享的美女小片片变成了成熟男性魅力写真，但是总会有人百般刁难，给他各种难堪和嘲讽。总的来说，喜羊羊的初三生活过得并不顺心，经常没缘由的就想哭，在夜晚会被窒息感层层包裹。众生皆苦，没有人会比他更苦，是他当时的想法。

最终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重点班，没想到遇见了美羊羊，懒羊羊和沸羊羊则留在了原来那所中学的高中部。

难道说灰太狼迟迟不肯出柜的原因是害怕自己不被别人接受吗？

……

我出不出柜关你屁事？

不要随便拿我爸的书看啊，太难解释了。

我找你干什么，路费你帮我出？

河边很不错吧。

我有几本书快要逾期了，帮我去图书馆还一下。

周日不用去补习班你注意点。

打架的事不怪你。

上次给你买的菜怎么还没吃完，坏掉了。

你也学着自己做点啊，

以后谁跟了你谁倒霉。

不要乱花我的钱好不好？

我不会做饭，我有炸厨房的技能你信不信？

这个酒吧的开销你最好给我解释下。

怎么还有乱七八糟的电话打过来。

还是个gay吧……

你行，你出息了。

你赶快给我找一份兼职，把钱补回来。

不然我下回就让你从柜子里出来。

哥！哥！别啊，千万不要冲动。

怎么样，图书馆那个兼职不错吧，

我上回给你还书的时候瞅到的，

多符合你一肚子墨水的气质啊。

一肚子坏水也说不定。

……

“喜羊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懒羊羊慧眼识人，合上手里的书本，他们现在正坐在图书馆里复习。其他三人都看得挺认真，只是一向在学习方面专注的喜羊羊有点反常，他老是对着手机傻乐。

被开小差的懒羊羊捕捉到了他上扬的嘴角，接着懒羊羊戳了戳一边的沸羊羊，然后一起看着喜羊羊乐开了花。懒羊羊没忍住，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美羊羊吓了一跳。喜羊羊也吓得锁上手机放在一旁，手指摩挲着书本的页脚。

“你少装了，对着手机笑什么呢？网恋了？

“哇，网恋水很深的，你小心萝莉音后的欧巴桑，不对你喜欢男人……“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隔壁桌的人小声咳了几下提醒他们图书馆内要保持安静，三个男生立刻安静下来，知情人士美羊羊用书本捂着嘴巴，笑弯了眼睛。

你为什么不出柜？

为什么，为什么，原因当然有很多。可能是因为只有同性恋需要出柜让他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异性恋就是被默认的[注1]；也有可能是不想看到父亲生气又失望的脸；还有可能是那次在厕所里和别人打架，在他看来优秀无比的喜羊羊仅仅是因为性向问题就被人辱骂，更别说一事无成的他。因为他在害怕，他在无奈，他在彷徨，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让这个世界看到他真实的模样。

传说中女娲创造了人类的肉体，人类自己孕育了灵魂。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世间万物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规矩的运作，只有自己好像一头钻进了死胡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缘，而自己与喜羊羊的羁绊，又是哪个神明的恶作剧？

如果神真和传说中那样强大宽容，他可不可以向神祈求让这个世界多接纳一些人，一些像他这样的人。

这一次，神还会听到他的愿望吗？

我想以后去了城市，等我长大，让我爸他缓一缓再告诉他。

度过了鸡飞狗跳的一个暑假，喜羊羊不知道这样的灵魂互换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一年？三年？一辈子？而且他至今还没找到具体的原因，触发的原因应该是睡眠，发生的频率也很不确定，就好像有人故意给他俩换着玩一样。灰太狼很令人头疼，大城市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新鲜，到处逛着玩就算了，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逛gay吧，况且他们都还未成年，也不知道怎么给他混进去的。即使这样，他开始习惯灰太狼提前一晚给他准备好的早餐，留恋起来灰太狼身上草莓香烟的味道，还有他吸烟时看起来沧桑又颓废的美感。今天是处暑，算起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个月。短短三个月足以让他爱上一个人，爱到大清早就让他血气方刚了一回，他有时候真想在镜子前用着灰太狼的身体搞他这么一回。真的是神明的玩笑，那这个玩笑持续的时间可不可以久一点。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灰太狼的父亲敲了敲门。

“去哪——”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喜羊羊起身，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和黑太狼出了门。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黑太狼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喜羊羊也只好在后面点头示好。小山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认识，好不容易没什么人了，喜羊羊又不知道该和黑太狼说什么。这条路的大致走向有点熟悉，上次和夜太狼他们一起去的河边好像也是这个方向。后来，根本不算有路，两边的野草长得没过了人的腰际，挠得人直痒痒，像有小虫在身上爬一样，或许真的有小虫在身上爬。

“到了。”黑太狼说着，喜羊羊抬头看到了露出来的飞檐。

“这是……”

“一个破庙，几乎没什么人过来了。估计也是我最后一次来，就想带你来看看。”木门早已腐朽，黑太狼踏入这座古老的建筑，喜羊羊紧随其后。

庙里很昏暗，而且给人一股凉意，阳光全被古老的青瓦阻挡在外，只有几缕从破碎的瓦片中倾泻下来，带来的只是亮度，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就连在外涨势喜人的野草在这里也仅仅是到人脚踝的地步，倒是墙上的青苔绿了一大片。

适应光线后，喜羊羊发现在庙宇里放着许多石像，上面雕着的小人仙衣飘飘，面容慈蔼，有的石像缺了胳膊，有的掉了脑袋。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石像几乎占据了这破庙三分之一的位置[注2]。喜羊羊想到上次被提起的河边消失的石像不会也被什么人搬到这里来了吧？再加上黑太狼经常阅读的书刊，石像的消失应该和他有什么关系。

眼见黑太狼从包里拿出食物，一一摆在石像的面前，面色恭敬，站起来后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合上了双眼，几秒过后，他缓缓的说道：“这些都是神像，他们都是被遗忘的神明。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应该不是我儿子。”

“啊哈，被看穿了。”喜羊羊笑着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一个笑着的菩萨。

“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山里不可以乱讲话。”

“我真的不是……”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黑太狼睁眼，弯腰拿起地上给神明供奉的香蕉吃了起来，“虽然你伪装得很好，但是还是有些不同，与他相比你显得更自在些。那个臭小子肯定藏着事没和我说，不知道他在变扭个什么劲，我还能打死我亲儿子不成？有时候看着他的样子，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又像在波涛里沉沦，关键是他还不会求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从上衣口袋摸出和灰太狼一样的草莓香烟，点然后猛吸一口，吐出一股青烟，黑太狼伸手也给喜羊羊递了一根。。

喜羊羊接过烟，他不会抽，只好在手里把玩。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是什么事？”

喜羊羊摇摇头，他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他不能说，他不能擅自替人做决定。“我觉得还是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我比较好奇的是，寺庙前的那条河叫什么？在树下的神像是你搬走的吗？”

“我很少去河边，神像是我发现这座庙宇后就在这里的，应该是以前的僧人所为。河边的神像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条河名叫忘川，河边最多的是桑梓树[注3]，也许你说那棵也不例外。”

……

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注4]

天与地的距离，人与人的界限，时间的流转轮回，开始渐渐模糊。

……

我觉得你应该把出柜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感觉你爸已经看出了点什么。

不管你在害怕什么，你背后有我，

而且你值得好好被爱。

爱你。

喜羊羊想了想，还是把爱你两个字删掉了，他怕吓着灰太狼，告白的事还是等下次再说。

可惜，下次灵魂交换再也没出现过，神明的短暂玩笑终止在立秋后的第一个节气：处暑。天气还是小满那天一样炎热，喜羊羊却再也没能听见窗外昆虫的鸣叫，看不见波光粼粼的河面，只有草莓香烟的味道刺激着鼻腔的每一个细胞。

“什么什么——你要去哪？”

美羊羊这一嗓子大声得把那两个玩沙子的孩子吓着了，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坐在秋千上尖叫的大姐姐，“我说，你要去哪里找他啊？都高三了，你哪来的时间折腾？”

“我计划国庆节去一趟，我们应该会有三天假期，我还记得村子的名字，用手机导航搜索了一下有几个同名的，根据实景地图我把目标锁定在这里。”喜羊羊笑着把手机递给美羊羊，是一个南方的小村落，导航显示到那里最快也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微微叹气，“喜羊羊，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也许这一切只是个梦，值得你这么折腾吗？去一天，回一天，再找一天，三天假期就过完了，作业怎么办？没爸妈管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绝不可能是梦，”喜羊羊把手机的备忘录调出来，“你看，他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可是，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不可能！”喜羊羊拿回手机，备忘录里一片空白，一条记录也没有，“我明明昨天还能看见……而且美羊羊，你见过他，你应该知道他真的……灰太狼确实和我互换了灵魂。”他把手机重启后打开备忘录，还是空空如也，一时间慌了神，紧紧把手机握在手里，手背爆出一根根青筋。

“那我陪你去吧。”

……

“你只说了你和我一起来，没说沸羊羊也会来。”高铁上，喜羊羊看着对面坐着的沸羊羊和美羊羊，有点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羊羊——你要去见网友啦？小心被仙人跳哦，怎么只能带美羊羊，沸羊羊也借给你啦！我就不凑热闹了，我要在家……”在家睡大觉几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沸羊羊切断了语音通话，摇了摇头说：“懒羊羊真不够朋友。”

“本来也是个体力活，来了怕他会辛苦。”

“我说喜羊羊，你回去可要请我们吃饭啊，”沸羊羊笑着说，“你手上那个是什么？以前好像没见你戴过。”

“啊这个啊……”喜羊羊把手腕伸到胸前，另一只手捏了捏手腕上的饰品，手感像是某种植物的纤维，散失水分后变成了枯黄色[注5]，“好像是一个人给我的，因为学校不准带饰品我就没戴出来过，感觉可以带来好运就拿出来了，我记得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东西，是什么呢……”

见喜羊羊又陷入了自顾自的沉思，美羊羊只好尴尬的笑笑，沸羊羊则是打开了一包零食，陷入恋爱的人真辛苦，网恋奔现更辛苦。

几经转车，从高铁转到火车，折腾了大半天才到达县城里，要去灰太狼的那个村子估计还要坐从县城到那里的班车，又得小半天。夏至过后，白天逐渐缩短，现在天已经黑了一半，三人找了家旅店准备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动身去车站。喜羊羊在睡前翻了翻日历，已经快到寒露了么，寒露过后就是霜降，冬天就快到了。不死心的又看一遍备忘录，没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三人稍作整理前往车站。今天所有的发车时间都在大屏幕上写得清清楚楚，喜羊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去往那个村子的班车。他打开手机去问车站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后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您要找的这个村子已经不存在了，前几年水库扩修，现在已经被淹掉了。”

“这不可能啊，我导航上还有实景地图你怎么能说被淹掉了呢？”喜羊羊滑动着APP里的图片，都是他熟悉的景色，怎么会不存在了。

“可能是运营商忘记换掉了吧，那是一个比较小的村子。如果您需要可以搭乘九点整发往浣川河水库的班车。”工作人员依旧微笑。

“浣川？那条河不是叫忘川么？”喜羊羊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从黑太狼嘴里听到的确确实实是忘川。

“您真有意思，”工作人员偏开头笑了会儿，喜羊羊只觉得这笑声冰凉，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忘川是通往冥府的河流，是死后灵魂的必经之路[注6]。怎么会有河叫这个名字？浣有洗衣服的意思[注7]，这条河由众多在河边洗衣的妇女而得名，浣川河水库是国家3A风景区，祝您今天玩得愉快。”

喜羊羊黑着脸回来时手里拿着三张车票，三人顺利坐上了去往水库的班车。盘山公路确实不是好惹的，喜羊羊本来肠胃就不太好，美羊羊也招架不住，本来憋着没想吐，看见喜羊羊翻涌出来的胃液实在扛不住低头吐在了手中的塑料袋里。还算顺利的到达目的地后，喜羊羊和美羊羊都惨白着脸，沸羊羊一只左手一只右手分别扶着两个人。

“我说喜羊羊你也别太悲观了，怎么会死呢，应该都会搬出去，最多找不到了而已。”大坝上，喜羊羊看着宣传栏上的图片出神，被水淹没的村庄不止一座，喜羊羊还是在这些纪念照片里找到了那所高中的照片。

“可是一个月前我还能看到这些景象，现在它们都在水下，难道我是和美人鱼互换的灵魂吗？”喜羊羊看着大坝下平静的水面，两旁的高山在他一个月前看来还巨大无比，现在只剩下一个山包包露出水面。

“喜羊羊你冷静一点啊，现在这样也没有办法。”沸羊羊摇晃着喜羊羊的肩膀，喜羊羊皱着眉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美羊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一旁紧皱着眉头。

“哎呀，这位小哥到过我们村里来吗？”

一个背着竹篓的阿婆穿着看起来像少数民族服饰的衣服停在了三个人身边。

三个人一起楞了一下。

“因为小哥你手腕上的这条绳结看起来像是我做出来的东西，”阿婆把竹篓放在地上，从中拿出来几个编织方式一模一样的绳结，和喜羊羊手腕上的一比是崭新的，“怎么样？很漂亮吧，要不要买一些送给朋友？”

“阿婆，你说的那个村子……”

“现在在水下啦，是个很可爱的地方，后来大家都搬走了。难道说小哥你到这地方是为了找什么人吗？”

是非常重要的人，不能忘记的人。

名字就堵在胸口处呼之欲出，最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喜羊羊忘记了，忘记了他的名字。

唯一的线索断了让喜羊羊倍感失落。迷迷糊糊从失落中走出来后发现被美羊羊拖上了一艘小船，对方本来也是打着出来玩和放松的心态出来的，这下倒是随了她的愿。喜羊羊歪着头看着美羊羊一顿疯狂的自拍，才终于露出了点笑意。也许真的是个梦也说不定，在这三个月来，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梦到别人的人生。因为害怕而不敢面对世界的少年，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在梦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清风掠过河面带来的气息十分熟悉，喜羊羊把手伸出船外，在水面上轻轻划过一道道涟漪，这条河流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稍有波涛的才对，被人类驯服的自然失去了最纯粹的美感。喜羊羊盯着水面，清澈的水面透过阳光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巨大的树冠，这里就是忘川河畔，桑梓树下，一切开始的地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喜羊羊脱掉了身上的救生衣，一只脚踩入了水里，冰凉的触感传入大脑，小船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摇摆不定，美羊羊吓得抱紧了船上的固定物不敢乱动。沸羊羊在喜羊羊跳出去的时候钩住了他手上的绳结。

“喜羊羊——你不要乱来——”

正想顺势抓住喜羊羊的手腕的时候，绳结断裂，喜羊羊落入水中。[注8]

白色的泡沫出现在眼前，光线离他越来越远，他还能依稀听见沸羊羊叫他名字的声音和喜羊羊的尖叫声。黑暗和冰凉的河水渐渐把他包裹，他闭上眼睛，自己应该会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所看到的视野是奔流不息的忘川河，偶尔从头上落下来的一两片树叶，还有河里时不时出现的欢笑声。最经常出现的还是一个面带愁容的男孩在河边来回踱步，满腹的心事。他总是把烟头扔在自己身边，青烟里包裹着熟悉的味道。春夏秋冬，日升月落，最后的感觉又是坠入河中，碰到水的那一刻他变成了鱼，在水里游着，有淡淡欢喜和小小的失落。男孩最后的话语还萦绕在耳畔。

“为什么神明留不住这个地方，至少把我留下啊。”

……

梦醒之后，病床边坐着的是难得见面一次的母亲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梦是很容易被遗忘的，在他抱着母亲痛哭了一场后，他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流泪。只是觉得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心里空落落的，疼得难受。沸羊羊说可能是因为绳结断了的原因，在几次尝试性的修补后，他选择了放弃，回到家后把绳结锁进了柜子的角落。断裂的东西很难修复，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被剪断后就再难寻觅这份羁绊。

接下来是昏天黑地的高三生活，忙碌得没有任何一个夜晚混入梦境。

高考结束后喜羊羊也计划离开这套他住了三年的单身小公寓，他家有一套比较大的房子，但是离喜羊羊的学校太远，况且他父母工作繁忙很少才回家一趟，读高中后他就从家里搬到了这件小公寓。现在高考结束合同也快到期，父母的工作也不再这么忙碌，他开始整理家里的东西，准备这几天就搬走。再过不久就是夏至，天气炎热不堪，就算是清晨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皮肤上也能感觉到灼痛。衣服和书本搬走后，剩下的就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喜羊羊从角落里翻出一个破碎的玻璃杯、一块坏掉的手表，在抽屉的角落里找出一条断掉的绳结，应该是植物纤维编织而成，上面还有一些霉斑和虫眼。

更加离谱的是，在他堆积做过试卷的柜子里，在那些高分试卷中夹着一包香烟。喜羊羊坐在床边，用手摩挲着白色的香烟外壳，正面是一颗粉红色的草莓，用烫金勾勒出草莓的轮廓，背面同样是用烫金印上去的花体英文。

You canforget my name.

Don’tforget my scent.

果然同这句话一样，你可以忘了我的名字，可这包装上翻来覆去确实连个名字都没有。这烟是什么时候跑到家里来的？首先排除自己购买的可能，因为自己确实不抽烟，也不会是别人落在他家的，在他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人会抽烟。难道是以前家里进了贼他没发现这个是小偷留下来的证据吗？这也太蠢了，况且自己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难道是以前来修水管的大叔？也不对……喜羊羊向后倒在床上，看着手里的香烟突然有了主意，点开万能的购物APP，拍照搜索。

页面的小圆圈转了几圈后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的东西，喜羊羊划拉两下才发现有一家店卖的是这个香烟，数量不多。和店家攀谈了一会儿，喜羊羊了解到这个牌子的香烟市面上已经消失了，据说本来就是小厂而且销售也不是很好，后来因为当地水库扩修烟厂也被淹掉了。喜羊羊看了看香烟的生产日期，是三年前，他又多心的问一句烟厂的地址，店家告诉他扩建的水库名字叫浣川河。

浣川河水库，喜羊羊对这个地址并不陌生。去年国庆节他不知道为什么和美羊羊沸羊羊一起去到那里，然后在水面乘船游玩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虽然沸羊羊一再和他强调他是自己跳进水里的，但是喜羊羊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会有什么原因做这样自杀式的行为，怕不是魔怔了。喜羊羊在收索引擎上打下浣川河水库五个字，百科显示水库蓄水的那年是两年前，和香烟的生产日期差了一年。

又没有了头绪，喜羊羊的头脑很好，很少在某件事上断了思路。忽视这一切对他的生活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他又无法置之不理，这一次距离真相应该很近了。喜羊羊把烟盒在手里把玩，打开烟盒的一刹那盒内的香烟纷纷掉在喜羊羊的胸口，空气中立即混杂了烟草的气息。喜羊羊拿起其中的一只，惊喜的发现还没有受潮，他跳起来，找到了半个月前自己过生日蛋糕店送的打火机。

站在镜子前点燃后看见烟雾逐渐模糊的五官，喜羊羊长得显嫩，皮肤白净，与抽烟这两个字根本不搭调，就像在偷爸爸烟抽的小屁孩。对着镜子笑了笑，脑海里闪过夜晚的镜子前，一个人站在光影的交界处，嘴里吐出的烟雾掠过睫毛和头发，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美感。

那个人是谁……

喜羊羊不记得他的名字，模样也在烟雾里变得模糊，但是他鼻腔的细胞记得这股香烟的气味，好像在几年前，有一个紧紧拥抱他的人也是这个味道。

那个人又是谁……

四处碰壁的思绪让喜羊羊突然觉得犯困，手中的香烟燃烧了三分之一，烟灰落下被空调的冷空气吹散。屋内弥漫着香烟的味道，喜羊羊把手里的烟丢进厕所，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注9]

是难得遇见的梦境。

梦见的是初三的自己，处于极度迷茫和恐惧状态下的自己。当时他才出柜不久，面对世界的轻蔑和嘲讽，他总是感到很难过。但是转折点的出现也似乎在初三的暑假，他和平常一样在市图书馆待上一天，正当黄昏图书馆快要闭馆休息，突然间的尿意让他在回家前冲去了厕所。解决完后，站在洗手台前，他犹豫的打开了关机的手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向他砸来，他忘了关手机提示音，嘀嘀嘀的声音在厕所的小空间里此起彼伏。

所有的讯息里，只挑得出几条担心和忧虑，更多的是谩骂和不解。

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裤兜，喜羊羊正准备回家。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体恤灰色运动裤的人走进来，肩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书包，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烟盒，看上去比自己要大几岁。

小麦色的肤色，左脸上一条细长的疤痕，对方是一副吃惊的脸色愣在那里，喜羊羊警惕性的握紧了拳头。

“比我感觉得要矮一点，什么嘛，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那个人笑着，夕阳照在他脸上看起来暖融融的，他站在厕所门口，堵住了喜羊羊的去路。

“你是谁啊？”喜羊羊觉得这人莫名其妙，自己现在什么表情，他偏头看了看洗手台上的镜子，眉头紧紧的皱着，面色惨白没有血气。

那人也啧了一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不耐烦的说着，“你记性也太差了，上一次那些肉麻话不是你……”男生的手指停了下来，“不见了。”

“唉？什么不见了？”

男生仔细的打量喜羊羊，从头到脚盯着看了个遍，喜羊羊被他看得一阵紧张，突然男生拉过他的手腕，仔细瞅了瞅他的胳膊，“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上次打架你的手明明留疤了。我说喜羊羊——你现在是多大啊？”

手腕被拉扯得生疼，喜羊羊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又开始翻滚，“我今年15岁也从没打过架，请问我认识你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你这样非常让人困扰，”喜羊羊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红着眼睛瞪着他，“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如果觉得我恶心你们可以离我远点。”

门还是被堵着，喜羊羊冷冷的说：“这里是公共场所，麻烦你不要堵在门口。”男生不听他的话，思索了片刻后大步走过来，把手里的香烟放在了洗手台上，一把抱住了他。

湿润的呼吸吞吐在喜羊羊的耳边，他在感到莫名其妙后心跳渐渐加速，男生身上一股淡淡的烟味窜进他的鼻尖，随之而来的是他轻轻在耳边扫过的声音。

“你值得好好被爱，喜羊羊，我在未来等你。”

短暂的拥抱后，男生推开门留下震天的关门声，喜羊羊注意到他红红的耳尖还有手腕上别致的绳结。男生慌忙的离开，留下了洗手台上的白色香烟，香烟盒上套着一个和他手腕上一样的绿色绳结，摸起来像植物的纤维。

“谢谢，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拿走了洗手台上的香烟和绳结，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

原来三年前，他就来见他了么？

这个笨蛋，不要在自己没认识他之前就跑过来啊。

醒来后，阳光正爬上他的脸，喜羊羊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一个小时。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是美羊羊打过来的，回拨不到三秒，就被接通了。

“喂，喜羊羊，下午本来和暖羊羊约好去看画展的，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我手里有两张票，你陪我去呗……”

“好，你等下把地址发给我……对了，那件事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

“一年前，我不是做梦，我真的和他交换了灵魂。当时我是和两年前的他交换的灵魂，在我初三的时候他就来找过我了……这么和你说吧，我想起他的名字了。”

“喜羊羊，”美羊羊听起来很担心他，“我们见面细说吧。”

同美羊羊见面后，喜羊羊把自己所记起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美羊羊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点点头。最后在展馆前，美羊羊才说道：“喜羊羊，你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就算你记起来也无济于事，世界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他？”

“如你所说，这倒是个浪漫新奇的梦境，不过也只是个梦罢了。”

美羊羊不相信他，他也没再说话，自己暗自计划着三个月的暑假再去浣川河水库一趟。既然知道了名字，应该会有人还与他有联系，说不定还能碰见那个阿婆，到时候他一定要买一根新的绳结。在出门前，他把香烟和绳结带着了身上，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在香烟点燃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缘分又悄悄编织成结。

今天这个画展的主题是故乡，在美羊羊的催促声中走进了馆内，他没怎么看清楚举办单位，好像是市里的一所美院举办的。美羊羊对美术感兴趣他是知道的，她看得慢。而喜羊羊对这方面没什么在行，心里又憋着事，在加上馆内不少的人流，他就和美羊羊走散了。喜羊羊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强迫着自己好好欣赏画作提高自身的审美水平，觉得漂亮的他就多留意几眼，看不懂的匆匆掠过。

然后，他被一面墙吸引了目光，墙面上大大小小的画作组成了一组。在墙面的正中心，画的是一条河流，河边是巨大的桑梓树。

“忘川……”他小声说着，低下头去找作者和作品的名字。

《水下的故乡》作者：夜太狼

是他的好友！高三去市里学美术的，看现在的情况已经考上了美院。喜羊羊又惊又喜，如果能找到夜太狼说不定就能要到灰太狼的联系方式。猛的回头的时候，最初在厕所里那张惊讶的脸和眼前人重合，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人成熟了几分。

“……哟，小朋友，看起来你很喜欢我的画啊。”

本来没想到自己的画会多招人喜欢的夜太狼，蹲在墙角处看这小孩盯着自己的画足足有两分钟，这一定是能理解他作品的人，拖着蹲麻的左腿还没想好要怎么打招呼，被这小孩突然的回头吓得直了身子。

“谁是小朋友，我十八了。”男孩站在夜太狼面前，比他还要高半个脑袋。

“好好好，是对画画感兴趣么？”这小孩长得也太显嫩了，说十五六岁都有人信。

喜羊羊摇摇头，“对画画不感兴趣，对你朋友感兴趣，如果可以能给我一下灰太狼的联系方式么？”看着男孩真诚的笑容，夜太狼半眯着眼睛。

随即，他转了转眼珠子，小朋友长得也挺招人喜欢的，灰太狼那个基佬高三暑假出柜后到现在大二都没谈个男朋友，送到嘴边的小肥羊可别让他跑了。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夜太狼拿出手机调出灰太狼的联系方式。

“多谢。”喜羊羊保存好后扭头就跑。

“灰太狼上哪找的这么嫩的小崽子。”夜太狼不解。

电话接通时喜羊羊正跑向最近的地铁站口。

“您好，请问您是——”

“是我，是我啊！我来找你了——你现在在哪？在xx市么——”

“我在，我在市图书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着急。

“在图书馆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到，一定要等我，以前说好的。”

我在未来等你。

“好……”

灰太狼挂断电话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切的到来都让他措手不及，三年前他和一个城市的男生互换了灵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沉沦在备忘录的语句和生活中的点点改变里。梦中那个洁白纤细的男生慢慢渗透进他的灵魂，在灰太狼鼓起勇气前去寻找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时间线的错乱，和自己交换灵魂的是未来的喜羊羊，而当时的他显然不认识自己。匆匆的拥抱后，灰太狼慌忙的逃走，后来发现自己的烟和给喜羊羊准备的礼物也落在在那里，他不知道不认识他的喜羊羊会怎么做，扔掉或者留下，都是命运的选择。

在失落中沉迷了没多久就被数不尽的试卷淹没，他成了村里高中的最后一届学生，这么一说刻薄的班主任也不是那么的碍眼了。后来他很出息的考上了大学，老爸也在同一个城市里找到了新的工作，村民们迁出后扩修好的水库开始蓄水，乡土被淹没在水下。再后来，在三个月的暑假里，他出柜了。结果和他像一样艰难和心酸，先是被红太狼扇了一巴掌，和父亲坦白后他不敢回家，本来想求夜太狼收留自己又被夜太狼的父母义正言辞的拒绝。结局是他在网吧熬了三天三夜，黑太狼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

搬到城里后他就没再抽烟，破烟厂也随着一起没了，其他的烟又抽不习惯，而且他记得对方不喜欢他抽烟，于是直接把烟给戒了。

备忘录里的记录消失的原因他不知道，但是消失的东西也只是到此为止。他还很清楚的记得喜羊羊的名字、相貌和气息。也曾在地铁的高峰时候一眼看见他的背影，与他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插肩而过。他忍住没有打招呼，他知道一切都会到来，只是缘分未到而已。

但是接到电话后还是会有点心慌是怎么回事。灰太狼知道自己无暇再看书，收拾好东西在图书馆门口来回踱步。图书馆前的九重葛[注10]长得很茂盛，翠绿的树叶间夹杂着玫红色的花朵，前几日他过来的时候更加茂盛些，成片的红色花朵爬在图书馆的墙上，现在因为逐渐升高的温度和一场大雨的原因，花朵落了一地，在树冠下铺满了一层红色。

迎着夕阳奔跑的少年脚步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怦——

怦怦——

怦怦怦——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停在他面前喘着粗气时，灰太狼觉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安顿好呼吸后，喜羊羊才缓缓开口，“我来见你了，还真是不容易啊，你在好远的地方。”[注11]

然后又接着问道，“对了，你出柜没有？”

灰太狼撇开头，用手挠了挠后颈脖，“出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出柜了我好光明正大追你啊。”

“我靠你这人说起肉麻话来简直了。”

“我可以亲你吗？灰太狼……先生？”

“这种问题不要问我……”

一个细腻绵长的吻，裹挟着彼此的味道，在唇间弥漫。

被剪断的缘分和羁绊又慢慢编织成结。

灰太狼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是在初三，他觉得这个又穷又破的地方肯定没人理解他，而他也不想周围的人为他伤心，但这又是个没有办法的事。所幸想以后去了大城市再告诉他那个喜欢研究历史的古板老爹好了。

一纸关于水库扩修人民迁移的通知下发的时候，让他的决定加速的到来了。虽然知道每个村民手中的投票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水库扩修已经是安排好的事情，就算他们全村反对也不会停止。在知晓自己的父亲投了赞成票后他还是很愤怒，他舍不得这个村庄、舍不得河流的浪花和树下的荫凉，更舍不得自己的世界就将随之颠倒。这个愤怒点持续到17岁的初夏，他和父亲因此吵架后他气冲冲的来到河边，抽完了一整包草莓香烟，并且把烟嘴丢在树下的神像边。

从老爸口中他对这些神像略有耳闻，一个被遗忘，不被信任的没用的神明，不知道存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一气之下，他抱起石像走到河边狠狠一抛。

“我去你妈的什么垃圾神，自己的破地方都护不了，自己先下水淹着去吧，”灰太狼喘着气，继续说：“为什么神明留不住这个地方，至少把我留下啊。”

神像在水里下落，桑梓树的树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斑驳了地上的阴影。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对过去的留恋还是对未来的畏惧。

举头三尺有神明，在山里不可以乱讲话。

这是他封建迷信的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今天就把神给臭骂了一顿。

神表示，我听到了，并且要给你一些惩罚。

-END-

注1：本句出自电影《爱你，西蒙》

注2：以前看过一个视频，里面提过僧人收留在寺庙里的神像。附上视频截图，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要把场景想象成破败的庙宇。

注3：没有桑梓树，桑树就是桑树，梓树就是梓树。桑梓出自《诗经·小雅·小弁》：“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古代，人们喜欢在住宅周围栽植桑树和梓树，后来人们就用物代处所。种植桑树为了养蚕，种植梓树为了点灯（梓树的种子外面白色的就是蜡烛的蜡，近代以前的人使用的蜡烛上的蜡都是靠梓树获得的）。现在桑梓多指故乡。

注4：本句出自漫画《子不语》

注5：绳结大概想的是羊守里的手链，虽然我还没开始补，但是这么妙的东西好歹拿来用用。

注6：忘川，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引用了名字，其他设定在本篇不适用。

注7：浣读音为huan，本意是洗衣服的意思。例如：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王维《山居秋暝》

注8：在水面游玩一定一定穿好救生衣，注意安全，此行为不要模仿。

注9：本人不提倡吸烟，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设定仅在文中，请勿带入现实。草莓香烟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10：九重葛，又名三角梅、叶子花。附上图片如下，个人觉得很漂亮就写进文中，后来查了下发现九重葛的花语也很有意思。九重葛的花语是热情、坚韧不拔、顽强奋进，还有另外一个花语是没有真爱是一种悲伤。它是向着阳光生长的，并且花色也是很鲜艳的，代表着一种很乐观的精神，也是对于美好事物和美好生活的寄托。并且，九重葛生长的环境都很艰苦，因此也代表着顽强、坚韧的精神。（本文中九重葛的花期不太严谨，请勿细究。）

注11：本句出自动画电影《你的名字。》

（以上部分文字图片来源百度，文章或许还有一些文字受到开头提及的三部作品的影响，不一一细举，请勿细究，仅供娱乐。）